投资移民: 民营企业家带动 投资移民潮井喷

5月，美国弗吉尼亚州政府来中国招商。一班在国内民企中做得风生水起的浙商，应邀出席和州长的圆桌对话。席间谈起移民，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看着别人，匆忙间把这个话题带过。

会后和这些浙商聊天，发现那一班20多个中型企业的老总中，七到八成已经拥有了海外的身份。“我很早就办了香港身份。”一家投资集团的董事长拿出他几年前办理的香港居民身份证给记者看。

眼前这批悄悄改换了身份的民营企业家，是近60万中国“富人”中的典型群体。

和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留学移民潮、90年代到新世纪初的技术移民潮不同的是，这批纷纷选择投资方式移民的私人企业家，除了“用脚投票”之外，还能“用钱投票”。

他们在中国度过了改革开放三十多年的最好时光，在经济高速成长期积累了大量财富。如今，他们想要用这些财富为自己下半生做些新的规划。

“中国正成为全球最大的移民输出国，而由新富阶层与知识精英构成的投资移民热逐渐引起关注。”中国社会科学院在2007年的《全球安全与政治》报告中指出。几年过去后，这一趋势仍在升温。该报告的主编之一、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王逸舟告诉记者：“高新技术移民和投资移民现象，已经引起了高层的重视。”

这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波投资移民潮。

成为北美投资移民主力

“我们全家也在申请办移民。”

上海晨奕阳实业有限公司的老总吴晨阳，在国内是做机械贸易生意的，事业兴旺家庭圆满。去年6月，他们全家三口向加拿大联邦政府和魁北克省分别递交了投资移民申请，现在还在排着队。

“我们很幸运，是加拿大移民政策收紧之前递交申请的，估计得12到18个月才能批下来。”吴晨阳告诉记者。

他打算投资几百万在加拿大政府所提供的某一个移民项目上，最终目的是成功拿到加拿大国籍。

“现在我的小孩子6岁，到那里正好可以读小学。另外，我可能再想要一个孩子。至于企业么，只能我两头飞了。”他的话语中满是对未来异国生活的憧憬。

更多的企业家没有像吴晨阳这么“高调”。通常投资移民这事儿都是悄悄进行的，即便拿到了永久居留或者是国籍，也不会主动告诉周围的人。

浙江一家上市公司董事长向记者透露，他身边的朋友大多数移民了：“当初和我一起创业的那些人，90%都悄悄移民了，吃饭时偶然讲起这个话题，我才发现原来周围的人都已经不是中国人了。”

中国人的投资移民热情有数据可参照。

浙江先威出入境服务有限公司（下称“先威移民”）副总裁刘沈耘告诉记者，从去年的情况来看，传统的中国投资移民大国——加拿大，包括重复申请多个项目在内，有关投资移民应当还有约2万个“积案”。所谓“积案”，就是指已经申请但在排队，没有进入实际受理程序的。另据加拿大移民局的数据，仅魁北克移民局审理的投资移民，中国申请人就占了七成。

而去年中国大陆境内开始启动申请去美国投资移民的案子有1000多个。美国国务院公布的数据则显示，2010财政年度获批的EB-5类签证投资移民总数大幅增加，其中中国申请人占70%左右。美国公民及移民服务局数据显示,去年中国大陆的投资移民申请共772人,居全世界之最。招行年初一份报告则显示，最近5 年，中国在美国投资移民人数复合增长率达73%。

上海涉外律师李恒还透露，与之前的移民群体多来自东南沿海地区相比，这一波移民浪潮的移民群体分布来源地区扩大很多，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移民申请者比例明显增多。

招行上述报告还显示，接受其调研的高净值人群中近60%的人士已经完成投资移民或有相关考虑。这一行为在可投资资产规模在1 亿人民币以上的企业主中表现尤其明显，约27%的受访者已经完成投资移民，而正在考虑的受访者占比也高达47%。

民营企业家带动 投资移民潮井喷

根据先威移民的统计，2005到2006年，中国大陆移民去的比较多的是加拿大、澳大利亚、新加坡和香港，欧洲也有部分，现在随着美国移民政策放开，去美国的人数日益增加。

“从今年的情况来看，粗略估计申请中有35%是去加拿大，20%去美国，20%香港，新加坡和澳大利亚各占10%-15%，欧洲还有少量。” 刘沈耘说。

除了香港以外，“美加澳新”仍是投资移民的主要目的地。目前，为了提高投资移民的质量，除了美国之外，各国都在政策上逐步抬高门槛。各国投资移民方案最低投资额分别是：美国50万美元（约330万元人民币），加拿大160万加元（约1110万元人民币），澳大利亚80万澳元（约454万元人民币），新加坡150万新元（约962万元人民币）。

这些国家政府推出的投资移民项目特别符合中国人的口味。

“中国是不善于培养企业家但是善于培养‘富人’的。”刘沈耘表示，“这些国家推出的投资移民项目，多数是‘被动式’的投资，只要交钱就可以了，比较适合中国人来操作。”

这样的移民方式说起来很简单。拿美国举例，目前EB-5政策要求申请人出资50万美元以上，投资于某一个已经成型的项目中去，同时创造10个当地人口就业问题，2年后移民局对该项目进行审核，符合要求的申请人就可以获得永久的当地身份。

“和美国相比，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的移民政策略显麻烦，比如要查清你投资数额以及个人资产每一笔钱的来源是否合法。”刘沈耘表示，“但总体上来说，这些都不需要申请人操很多心。”

新西兰政府2009年11月正式实施了新的创业移民政策，申请人只需投资50万新西兰币在当地创立或经营生意，就可获得永久居民身份。新西兰移民局的新闻发言人Matt Hoskin向记者表示，今年内申请人将有可能通过更便捷的私人金融机构支付投资，这将使得申请流程更加便捷。

上述浙江某上市公司董事长认为，之所以各国推出更多的“被动式”投资项目吸收移民，主要是因为移民在国外很难继续维持从前的经营管理模式，自己投资管理反而做不好。

“目前有能力移民的都是从前积累下一定财富的传统民营企业，包括房地产、机械制造在内，他们在国外根本不可能复制在国内的成功经验。”他表示，“不过，这些企业家还是倾向于在选择项目的时候挑自己熟悉的领域。”

保护私人资产安全

在一些人眼中，大批的富豪移民，是担心“原罪”引发不安全感。

“现在民营企业家认为自己有‘原罪’，同时害怕制度什么时候变了，自己的‘原罪’被揪出来。”中组部首批“千人计划”国家特聘专家、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院长田国强说。

“按照这种说法，所有投资移民的民营企业家都有‘原罪’？”在一个中国民营经济发展论坛的午饭间隙，一位企业家反问记者。

他本人没有投资移民的打算，也不希望这些无端加在民营企业家身上的“原罪说”影响了这个群体的形象。

无论有无原罪，私产安全始终是企业家心头之患。在针对投资移民人群的各类调查中，“保护私有资产安全”始终是三大动力之一，另外两个分别是“子女受到更好的教育”以及“生活质量更好”。

北京大学校长助理、经济学家张维迎在回答记者提问时指出：“安全的需求在人的需求层次里是非常基本的，如果老百姓感到不安全，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他强调，越来越升温的投资移民热潮应当让我们反省，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此，北京移民律师网首席律师孙长刚指出，2005年之后，民营企业家带动的精英移民潮突然出现“井喷”，这一波势头实际上是和国内经济法制环境有关的：“这两年国内对于私权保护的法治环境在倒退。”

“政府必须重视保护私权，要限制对私权太多的干预。”田国强说。

出于私人财富保护的担忧，催生了“移民空中飞人”的诞生。

据刘沈耘介绍，实际上民营企业家，真正去拿国籍的很少，拿身份（“绿卡”，也就是永久居住权）的比较多：“对于八成企业家来说，他们的事业暂时还在国内，他们的生活重心没有转移，仅仅是为了家庭和子女发展需要，投资了一个身份而已。”

这群人目前以40-50岁的中年人居多，有学龄前到上初中的孩子，一方面他们自己的事业有很大起色，另一方面希望小孩子尽早融入西方社会。这些都符合投资移民的需求。

“实际上他们也很无奈，并不想要改变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仅仅是希望用这些钱来买一个选择的主动权，就是我和我的子女有权在未来某一个时间选择，我要在哪里生活，做什么等。”他说。

21世纪经济报道 叶慧珏